「是,洗耳恭聽!」帶著笑意的臉孔面對著御劍,一副自己說什麼都絕不反駁的模樣。他們就這樣,兩個人坐在地上,面對著面,首先沈默了快兩分鐘的時候,然後……御劍終於開口了。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困窘得低下頭去但在下一個瞬間又抬起來跟自己四目相投,說實話,成步堂可從沒看過御劍這豐富的表情變化。「在大家都放棄了我,甚至連我自己都放棄了我自己的時候,是你仍然堅持相信我,願意站在我身邊,所以……」

「所以?」

「所以……」啊……自己可從來沒有說過如此這般難以啟齒的事,這真不像他自己,怎麼在成步堂的面前,他總覺得自己變得愈來愈不像過去的那個自己了呢?

「……你想以身相許了?」有點得意的律師先生嘿嘿的笑了兩聲。「這提議不錯,我可以接受!」

「不是!」御劍無奈的瞪了他一眼,氣氛難得變好了,他就非要說出這種煞風景又不好笑的玩笑來嗎?「是你把我從痛苦中拯救了出來,我甚至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再作那一直纏繞著我的惡夢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當初是我堅持要幫你的,難得最後你也終於答應讓我替你辨護,所以我非要盡全力不可,如果連我也不相信你了,一切不就變成沒有意義了嗎?」

「所以,我很感謝你。」這是真心的,沒半點虛偽,成步堂看得出來,只是……就這樣而已嗎?

「你只是單純的想感謝我而已嗎?」成步堂有點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他還以為御劍會跟他來個愛的大告白……果然死腦筋的人到了哪裡都是死腦筋的。

雖然他很肯定對方的心意跟自己是一樣的,也明白他把自己放在怎樣的一個位置……第一位、嗯……啊,也許是第二位……不過心裡知道跟親耳聽到是不一樣,他也希望御劍能跟他說出他想聽的話來啊。

看著那張變化多端的臉孔,御劍輕嘆了一聲。

「……笨蛋,如果只是想感謝你,請你吃頓飯就好了,有必要把自己也賠上去嗎?」御劍揚了揚他的眉頭。

「有必要用到『賠』這樣悲慘嗎?我可是個不錯的人啊!」成步堂不滿的反駁。

「嗯,十年後再說吧!」

「什麼嘛--!單是專一這一點,就已經很難得了!」

「是、是!」露出了難得的快樂表情,御劍會意的點點頭說:「那麼現在我把我自己都賠到非常專一的你的身上來了,所以……以後,你得負起所有責任來了。」

「嗯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成步堂托著頭似乎在思考他剛才那番說話的意思。

「我不用特別去忘記什麼事,因為比起地震的恐懼,我現在更害怕的是,地震時,沒有你在我身邊的可能……」明亮的黑眸滿載著的是成步堂再笨再蠢也看得出來的情愫,讓他的內心一陣悸動。

突然,成步堂的腦海中像突然有人替他亮了一盞燈一般,什麼都清晰起來了……御劍他、不正是就在說著他最想聽的說話嗎?不是只有『喜歡』,才是那唯一能夠表達自己感情的語言,就因為是自己,所以他才會願意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說話來。

再一次忍受著指尖傳來的疼痛,成步堂很用力的把他面前的人擁抱入懷。

「我懂!我懂了,御劍!以後,你的所有我都會扛起來,你快樂的,你不快樂的,讓你痛苦的,讓你忘不了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由我來負責任,你背不起來,就由我來幫你背……」

溫暖的體溫,讓壓在御劍心裡的大石,慢慢的消失不見了……之前的鬧情緒,的確是自己犯了舊時的壞習慣,把一切的得失看得太重了,才會覺得自己跟成步堂在公事上的對立讓他既不順眼也不順心。

其實成步堂沒做錯,在法庭上,他的確非常優秀的撇開了兩人之間的私情,御劍甚至一直都沒有發現,成步堂已經很久沒有在法庭上喊他『御劍檢事』了,他最近都直接叫他檢事,這代表著,在工作崗位上,他們的關係無疑是對立的,但這一切只限在工作上,撇下了這個身份,他們就沒有對立的必要了,所以,他才會完全不在意自己在法庭上對他說過連他自己都覺得過份的說話,或是自己在法庭上是用怎樣的一個態度來對待他,這些這些,成步堂都完全不介意。

介意的是他自己……

而把兩者混為一談,公私不分的人其實是他自己,他竟然拘泥於這兩個小小的身份上,而忘記了他眷戀著的,是這個人,而不是他律師的身份……

「對不起……」御劍自己也懂了,今天一整天,他到底做了多麼過份的事,最後,他甚至還因此讓成步堂受傷了。「對不起。」

把自己的臉深深埋在成步堂的懷中,一時之間,他聽不出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你沒錯,真的,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御劍很愛鬧彆扭。」笑開了懷,成步堂高興的回答著。

「成步堂……」

「反對!」輕輕放開了懷中人,成步堂輕柔的吻落在他的額前,然後順著他的眉頭,眼簾,鼻子,臉頰……最後來到了唇邊。「我說了……要叫我名字啊……」

「嗯啊!」

「這是什麼回答啊……」忍不住的笑了一聲。「那麼,剛剛地震前的那個吻,可以繼續下去了嗎?」

「既然你要負起所有責任,那你首先就來安撫我這顆不安的心啊……」淺淺的微笑,那幾乎看不見的微笑,只在那一點的距離之間,為了他眼前的這個人而綻放,也只有這個人才能看得見,只屬於他的微笑。

「樂意之至。」

溫柔而具侵略性的熱吻,在這之後掩沒了御劍所有僅存的理智。



「……肚子好餓,可是手好痛。」那是成步堂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說話。

「我也餓了!」御劍也點點頭回答,不過還好,他手不痛。「我們好像早上吃過早餐後,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了?」

「就今天早上去法院前吃的那一頓早餐啊……而且,手也很痛!」翻了翻身,肚子餓歸餓,躲在暖暖的被窩中他又不想起來,成步堂邊想邊避開了手上的傷更往被窩裡面鑽。「御劍。」

「怎麼了?」

「你說現在吃火鍋,會不會有點晚了?」

「現在……十一點了耶?」穿好衣服坐在床邊的御劍有點驚訝的回頭看了床上人一眼,又看了看時間說。

「宵夜吃火鍋,果然太奢侈了?」

御劍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算了!想吃就想吃啊!」

「可是,我不想動……我手痛!」

他一直提著自己手痛是故意要自己記得讓他手受傷的罪魁禍首是他自己嗎?「是、是,我弄就好了。」

沒辦法,他的確吃虧了……在今天。

「先把止痛藥吃下去吧!」他把成步堂大衣口袋中放著的止痛藥拿出來再遞給他。「真沒想到你挺會忍痛的。」

「痛到後來都習慣了。」不知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反正成步堂笑著這樣回答,接過了藥跟熱水。

御劍什麼也沒說,只是沈默的轉身走進了那小小的廚房去。


「吶,御劍!」不用一會,他又聽到了成步堂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來。

「怎麼了?你不是說你不想起床。」應了他一聲,但並沒有回頭看他。

「以後你負責的案件,我都不接了。」暖和的胸懷貼著自己的背,但讓御劍身體一震的卻是他說的話。「我已經決定了。」

「你在說什麼?」停下手中的工作,御劍回過頭來看著身後人,皺起了眉頭。「我們不是說好了,會公私分明的嗎?」

「可是……你會介意吧?就像今天那樣?」

「那已經過去了!今天的事,是我自己情緒管理上出了問題而已。」嗯,的確,現在心情什麼都調適好了,現在反而覺得一切都沒那麼重要了。

轉身回去,御劍繼續他手上的工作,一邊聽著成步堂那獨有的嗓音在自己耳邊起舞著。

「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啊!你知道的,因為御劍你總是很認真,所以我也不想做事馬虎,所以,在法庭上我可不會放水的啊!」

「是、是……」

「御劍,你別那麼敷衍我。」

「我很認真的!在那個地方,你完全不在再去在意我是誰!就用你以前的態度,你覺得對的證據就拿出來,你覺得有問題的地方就自信滿滿的反對它就對了,完全不用顧慮到我。」輕輕的掙開成步堂的懷抱。「別打擾我,出去,不然宵夜可要變早餐了。」

「問題是……」但成步堂似乎不想放棄這難得已經提起了的話題,他知道錯過了這一次,也許他們就不會再提起第二次了。

「懂了!我懂了,成步堂……」

「你、你懂什麼?」

「我不會為了你改變我自己,同樣的,你也不需要為我而改變你自己。」

「御劍……」

「……我喜歡的不就是這原本的你嗎……」儘管聲音放得有多輕,愈是不想被聽到的說話,就愈容易被當事人聽見。

「咦?什麼、你說什麼?」成步堂驚喜萬分的表情,讓御劍罵了他一聲笨蛋。

「而且,你的事務所本來受委託的案件就不多了……」

「喂!最近生意有變好了啊!」成步堂反駁著。

這一點,御劍不予置評。「再拒絕接受案件,你哪裡還有收入?」

「哈,你養我啊!檢事。」

「抱歉!」淡淡的眼光落在那個長著刺蝟頭的男生,嘴邊泛起了一抹微笑。「我對大型犬沒興趣。」

「啊?」大、大型犬?誰?他、他嗎?

「啊、糟了……」看到成步堂露出驚訝的表情,御劍才發現一個不小心,竟然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他收回了目光,然後關上了瓦斯爐。「好了,可以吃了。」

「等、等一下,御劍,大型犬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御劍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自己愈來愈覺得成步堂龍一像一隻大型犬這一回事。「好了,快出去坐好等吃,你不是說餓了。」

「嗯、啊!」用沒受傷的手搔了搔自己的頭,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而顯得一臉無趣的成步堂只好轉身回到客廳坐下。「你確定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非常確定,今天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把鍋子放好在飯桌的電爐上,御劍站了在他身邊,也難得的露出了深邃的笑容:「而且,能夠在工作上,以另一個身份碰面,也算是另一種不可多得的緣份,不是嗎?」

成步堂愕然了一下,但很快,聰明如他就猜到對方的想法而露出會意的微笑了。「的確,是這樣沒錯,我們的牽絆,也是從那裡開始的。」

明明是同樣的兩個人,卻被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身份所牽引,而得到了另一份更是扯不掉的緣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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