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的距離

第二回

『下雨天了怎麼辦 我好想你
不敢打給你 我找不到原因
為什麼失眠的聲音 變得好熟悉
沈默的場景 做你的代替 陪我聽雨停』

中午，克哉心神不寧了一整個早上，不只總是被本多發現他在發呆嘆息，更糟糕的是手上的工作完全沒進展，毫不順利，到午休時，他一臉疲憊的閉目休息著，但腦海依然是混沌一片。

「克哉，你臉色怎麼比早上還要壞？」本多走近他身邊說。「你這樣下去，真叫人擔心。」

「啊、可能昨晚沒睡好而已。」他苦笑著回應。「我身體還健康得很，我對自己的體力可是很有自信的啊！」

本多嘖了一聲，喃喃的說：「還很有自信，你這陣子都沒睡好，不是嗎？」但克哉沒多作回應。「算了，那我們去吃午餐，好好休息一下吧。」

本多知道，對於出貨做成數量錯誤這回事，他一直很介懷，因為他的錯誤，而讓御堂部長承受了很多壓力跟承擔了所以責任，在他眼中，克哉跟御堂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又因為怎麼樣的一個契機，出現了一道無形的線，牽絆著他們兩人，外人看不見，但身為他多年好友的自己，不可能看不出克哉最近的種種變化，有一部份的原因也是因為御堂孝典這個人。

會讓這兩個人相遇的是他自己，因此，他就更加覺得克哉變成這模樣，自己多少有一點責任。結果，他比以前更在意起克哉的一切了。

「啊、本多，不用了，我不餓。」克哉搖了搖頭拒絕了本多的邀請。「而且應該要早上完成的工作卻遲遲沒有完成，我想趁中午午休時把它們做完。」

「可是，也先休息一下吧……」本多還想說些什麼，但克哉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擠出笑容示意他不用擔心。

「不用管我，吶、你下午不是還要去客戶那裡，你快去吧！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走吧、走吧！」

「克、克哉！」

「那……我先到茶水間去。」他話甫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逃進了安靜的茶水間中，發現本多沒有跟上來了，才敢鬆了一口氣。

他很感激本多的關心，但現在的自己卻害怕面對他那麼露骨的關心，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好好面對自己內心中那沸騰點的情感，他要怎樣告訴本多知道……他為什麼難受、難受的是什麼……只怕自己還沒觸碰到就忍不住先落荒而逃了。

拿著馬克杯默默的的注進熱水後，他又開始發呆了起來，還好適時西裝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讓他回過神來，熱水才不致溢出杯子燙傷了他的手。

真的是、再這樣下去……身體沒先受傷，自己就先瘋掉了。克哉甩了甩頭，放下杯子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來，是客戶的來電，他只好重新打起精神，振作起來。

「啊、你好，我是佐伯……是、是，上次承蒙你的照顧了……」


最後，完成了這通跟客戶的電話後，克哉回到在辦公室時所有的人都已經各自離開了，連片桐課長也不在。

緩緩的走回自己座位上，坐在靜悄悄的辦公室中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份安靜在平日根本不曾注意過，原來一直熱鬧哄哄的辦公室，也可以有那麼安靜的時刻，都怪平日本多太吵鬧了，這時，低下頭的他注意到一直自己握緊的手機上。

真是的……剛剛那麼慌張的為了逃避本多而逃進茶水間，卻依然不忘把手機帶在身上……克哉不禁苦笑，只是一個電話號碼而已，就已經讓自己亂慌得如臨大敵一般的緊張，也難怪自己不管怎努力，也沒辦法放得開這個男人。

瞥了端正的放在自己桌面的明信片，他再一次深呼吸一下，終於下定決心要撥通那上面的電話號碼。

雖然他沒辦法預期、最終，他跟御堂會得到一個什麼的結局，可是……他希望可以得到希望、或是讓自己永遠的死亡。

電話的響號迴盪著在自己耳邊不知道多久，克哉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發白了，正在考慮要不要掛線之時，終於對方接起了這通電話，他覺得這一刻從左邊胸口傳來的心跳聲，大概是從出生到現在，活著那麼久跳得最狂烈、最不受控制的一次。

「你好、我是御堂。」低沈而充滿磁性的男聲傳進克哉的耳中，讓他不自覺的臉頰一陣發熱，想開口卻發現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喂、你好！」

「呃、啊……御堂部長，是我，我是佐伯克哉。」終於，找回了說話能力的克哉低聲地，用著試探般的語氣道。

「……喔、是你！」沈默了兩秒，御堂用一如往常的冷漠聲音回應了自己。「有事嗎？」

「請、請問，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等我一下。」御堂依舊淡淡的回答，這時克哉聽到他對其他人說話，但他似乎把話筒蓋住了，或是把手機拿開了，克哉聽不清楚他對那些人說什麼，然後，本來剛才還出現、像是在翻閱紙張時所發出的聲音，現在也沒有聽不見了。「我現在……有空，說吧！」

本來有點疑惑，但緊張到不行的克哉一聽到御堂的聲音，就再也沒有在這方面多猜想什麼，單是盤算著下一句要說什麼，就已經用光他所有腦細胞了。

「啊、這樣就好，那個、其實……我已經收信御堂部長寄過來的明信片了。」對於御堂反應的冷淡，克哉給了自己這樣的一個理由，也許他只是因為突然收到自己的來電感到吃驚才會不知道如何反應，才會擺出自己最自然不過的態度來回應自己而已，一定是這樣。

但是、他不是因為期待自己打電話給他，才留電話號碼在那張明信片上嗎？難道……會如此瘋狂的思念著對方的人，只有他自己嗎？

「嗯，收到就好。」沒有一點溫暖感覺的冰冷語氣，克哉再聰明，也想不出可以再安慰自己的藉口了。

呼吸聲隨著手機的電流聲響起，他們之間……再也吐不出一句有意義的說話了嗎？那麼、他留下這電話號碼給自己是什麼意思？

「御堂先生……」

「怎麼了？」

「你的明信片上，留下了這個電話號碼到底是為什麼？」還是說……他給所有人的明信片中都有這號碼，這只是客套的禮貌，但克哉自己卻把它當成是御堂給自己的特別的唯一？

「為了什麼、這……這、沒什麼特別，只是……」

「沒什麼特別……嗎？」怔怔的凝視著那張有著秀麗字體的明信片，一片苦澀自他的胸口漫延開來。


『愛上你 我總在學會 寂寞的滋味』


讓他來不及調整自己的心情，只能咬緊下唇壓抑下那一聲咽嗚聲。瞬間，唇邊傳來的痛覺刺激著他的神經，提醒著他不能認輸、輸了……就等於承認自己得永遠失去了。

只是、原來到了今時今日這個局面了，傻傻的期待著奇蹟出現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真的只有他這個笨到不行的笨蛋而已。

「不，佐伯君，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說到一半，另一個人的聲音突然硬生生闖進了他們之間，似乎是御堂那一邊有人出現了，來向他報告什麼克哉聽不清楚的內容。「……我剛剛不是說現在不方便會客嗎？」

「可是，專務突然來了，說要跟你商量什麼，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你了。」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御堂不高興的回應了一句。「佐伯君，我……」

「對、對不起！」克哉知道自己打擾到他了，潛意識的就喊出一句道歉。

「你怎麼又道歉了？」對方的聲音變得更加不滿了，讓克哉心頭一緊，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你為了什麼道歉？」

「咦、這……對不起……」愈緊張就愈想不到道歉之外的詞彙，克哉這一刻詞窮了。「可是、可是……我是真的覺得很抱歉……」

御堂在電話的那一邊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我只是覺得……御堂部長沒事真的太好了。」最後的最後，原來他所希望的只是那麼渺小……他只希望御堂一切都好，他就已經滿足了。

「……嗯。」以為他想說什麼，到最後，他只給了自己這麼單調的一聲回應而已。

剛剛還那麼強烈跳動著的心跳聲慢慢消失了，他覺得自己耳邊此刻變得一片死寂，只剩下無意義的嗚嗚作響聲，以及讓他感到煩躁的頭痛感，拖延著不願掛斷的這通電話，對他或對御堂來說，都沈重得讓人覺得不耐煩。

「……那就這樣了，御堂先生，我不打擾了。」連那一聲再見都聽不清楚，顫抖著雙手的克哉按下了結束通話鍵之時，他眼前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模糊了起來。

一切都完了……他跟御堂孝典之間，這一次真的完全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了。

不自覺的，克哉的愀住了他左邊的白襯衫，胸口發疼得讓他幾乎沒辦法好好的呼吸，他從不知道單是呼吸也可以讓人心痛得那麼激烈，簡直就像是……就像是……把心臟往外抽扯著一般的，痛徹心扉……


「克哉，我回來了。」傳來本多的聲音把克哉給嚇了一跳，他用力眨著發熱的眼眶，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回過頭來看著突然出現的友人。

「本、本多，你、你怎會突然回來了？」連聲音都忍不住顫抖，只見想開口說什麼的男人眉頭開始皺成一團了。

「克哉，你怎麼了？」

「沒、沒事，我很好。」想露出讓他安心的笑容，卻怎樣也沒辦法順利讓嘴巴往上揚起，形成了讓人難受的表情。

「……」本多卻一反常態的什麼都沒多說，只是把一個杯子遞到自己的面前。

「這是？」克哉奇怪的盯著杯子看。

「咖啡，我特地跑到你平日愛喝的那家咖啡店買回來給你的，還熱熱的，喝下去精神就會變好一點。」

「啊、這樣啊，謝謝了。」克哉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杯面的蓋子，還混著奶白色的咖啡在打開的瞬間傳來了淡淡的咖啡香，的確……好像聞一下，頭痛的感覺就減輕了一點。

只是……為什麼……

「喂、克哉……」本多驚愕的聲音雖然在自己耳邊響起，聽起來卻覺得好遙遠、好遙遠……

他低著頭，奇怪的看著咖啡杯裡的咖啡，怎麼那上面突然的泛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漣漪……而自己再怎麼努力的眨眼睛，也依舊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真的、好奇怪……」他喃喃的說著。

「奇怪的人是你吧？」本多焦急不已的說。「你到底怎麼了？克哉。」

「我怎麼了……」他怎麼了？他抬頭，才發現那熱燙的液體劃過了他的臉頰，再一次滴進了他手上的咖啡之中。

混著眼淚的咖啡，加進再多的方糖，大概也依舊苦澀不已。

『愛上你 我總在學會 寂寞的滋味
一個人撐傘　一個人擦淚　一個人好累』